第22章 相伴相随

这段过去,郁妈妈说了一些,又保留了一些,话到这里,坐在副驾驶的郁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封岑,曾经是她的希望,可成长就是这么残酷,希望破了……”

房魏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阿姨,那珍珠耳坠是封岑送的吗?”

“不知道,没有写寄件人,不过我想郁楠应该认为是他送的。”

房魏苦笑了一声,他看得分明,“我大学认识她以来,那耳坠就是她的命根子,还为了这和教官闹了起来,这个姓封的,何止是她的希望!”

“他改变了曾经的郁楠,而他和楠楠的过去也蒙蔽了楠楠现在的眼睛,如果封岑真的犯罪了,对楠楠十分不利,封岑……并非良配。”

“如果对方是一个足够令人放心的男人,我房魏绝不会去打扰楠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幸福,就算这个幸福中没有我.....”

“阿姨,你当初的话我放在心上,你放心。”

封岑曾是郁楠的青春,可郁楠何尝不是房魏的青春。

那个时候,他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房家老幺,因为执意要上警校被他爸极其残酷地切断了资金补给,从一个花钱如流水从不眨眼的公子哥,变成了穷兮兮地只能敲诈他哥蹭室友饭菜的小可怜,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在警校也是一个有名的人,一身富贵大牌,出手极其小气。

可即使这样,他也愿意拿着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陪着郁楠走过千山万水,去找一个困惑着她多年的答案,他无数次遏制住想要阻拦她的冲动,仍是选择向她低头。

那个时候郁楠也并不富裕,往往会选择最便宜的旅店,可房魏哪里舍得她一路风餐露宿,只能认命地跟着,千方百计见缝插针地给郁楠花钱。

他曾经也是人间红尘游戏风流,怎么也想不到会卑微到陪着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找一个人的踪迹。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郁楠在找谁。

现在,他把前尘往事都细细回想起来,那年郁楠大一,他大二,他们走过京平大学,走过湘西黝黑的山坳,走过辽阔的平原,那个时候他只是隐约知道郁楠要找的人是个男人。

他以为是她的兄长,她的父亲.....原来.....郁楠找的是这个消失的学长,就是封岑!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房魏强撑着打起精神干完活值完班,在凌晨的办公室里,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因为郁楠不喜烟味,他早已戒烟许久,可这一次,这一夜,像是只有烟才能麻痹过于刺痛的感受,他像是要把自己的肺抽黑,也像是一股辛辣攒在胸口。

他坐在窗口望去,隔着一个大操场,对面那栋楼的五楼就是郁楠的办公室,如果白天看过去,刚巧可以看见郁楠坐在办公桌前的样子,经由邋遢邓华的对比,她的桌子显得干净而整齐。

郁楠啊.....

房魏吞云吐雾,也吐出一口浊气,他想起那年在湘西大山里,四处都是黝黑黝黑的高山连绵起伏,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小路,在高悬的月亮下影影绰绰,四周有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过,在这个死寂的地方便像是夹杂着野兽的喘息声。

他们从村庄出来时,错过了最后一班班车,郁楠不愿多做停留,房魏便也陪着她从傍晚开始往下一个村庄走出,这一走就是足足四个小时。

可那个时候,房魏不觉得疲惫,他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郁楠,皎洁的月光柔和了她立体的五官棱角,也柔和了她的冷漠,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中散发着温润的光,小巧的耳垂上那珍珠耳坠在秀发中忽隐忽现。

房魏只觉得夏日里干了一杯带着冰块的可乐,碳水化合物在他的口腔中爆开又润湿了他的喉咙直到胸腔。

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他们俩的未来,不论是什么路,他都愿意这样陪她走下去。

有人说一梦千年,也就是在那时那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在脑海中过完了属于他们俩相伴相随的一生。

就是那一瞬间,那个年轻的傻小子已经想到了他们的婚礼,他们的孩子,他们可能会为了孩子的大学专业争吵,他们可能会为了孩子的伴侣商量,他们可能会抱着孙子孙女在花园里遛弯,他们可能就坐在长椅上看着夕阳落山,他可以为她挽起苍白的头发,她可能对生活会有所抱怨……

可他一定不会像对待别人那样没有耐心,他一定会用那双同样苍老的手轻轻抱着老伴,一定允诺帮她解决所有的事情。

然后,直到死亡。

现在想来,房魏只是讪笑着,那个时候的自己显得那般稚嫩而天真。

可总不能辜负啊……辜负我曾那么爱你……

第二天日出东方,失眠一夜的房魏刚刚在满地烟头中眯上了眼睛,下一秒又被无数的警笛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立刻起身往外看了看,特警队从对面的楼里鱼贯而出,统一装备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郁楠,她扛着88狙击枪的枪箱走在最后,英姿飒爽,她的副手邓华穿着那一身装备也没有了日常里的一丝嬉皮笑脸。

求时小区出现了入室抢劫,现在歹徒劫持了人质,与警方对峙。

郁楠登上指定位置,这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极为狭小的平台。邓华愣了一下,“我去……”

“别废话。”郁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弯腰挤了过去,耳麦中传来队长老烟枪的一口塑普声音,一组已经上楼了,等他问到狙击情况时,郁楠冷清清的声音就挤到了各路耳麦中,“已到指定制高点位子,确认完毕。”

“等待命令。”

因为实地环境局限,郁楠只能采用跪姿的定枪姿势,手中的狙击枪六七斤重,成年男子就算简单端着也坚持不到十五分钟。而郁楠拿枪,填弹,上膛,跪姿端枪平静稳定,轻轻的呼吸均匀绵长。

邓华拿着望远镜,低声向郁楠汇报情况。郁楠的准心已紧紧对准了歹徒的太阳穴,歹徒并没有固定着,他挟制人质在房间中走动。

郁楠的大脑开始高速转动,脑海中已自动展开了平日训练时的近距离射表,歹徒在移动导致射击距离在不断变化,调节手轮时间不够,她只能在不调节手轮的基础上,准确计算着近距离射击弹着点。

她的脸一如日常的平静,唇微微张开着不见一丝紧张,她日复一日的训练,日复一日

或许是年少时恐惧积累了太多,现下已经很少有人事会让她的恐惧增长,因此虽然狙击的机会只有一次,人质的生命就在一线之间,可她并不会感到恐惧。

耳麦中有着细微的电流“滋滋”声,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太阳破晓而出,越来越清晰可见,气温也在上升,头盔保护着脑袋的同时也在挤压着透风的空间,汗从鬓发间流淌下来,趟出汗迹的行走路线。

期间,只有邓华观察局势并简单而准确得为郁楠表述。

突然在某一瞬间,谈判崩塌,郁楠扣动了扳机。

没人能用肉眼看清子弹的速度,只有轻微的声音,然后便看见歹徒的太阳穴处有一点点的血蹦出,又没几分钟,大量的血流淌了出来,高大的歹徒瞬间就如同一堵被推到的墙,轰然崩塌。

那个被劫持的女主人也瞬间瘫坐在地上,她如同缺水的鱼大力得喘息着,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过于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