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夜长大
封岑老爱叫郁楠小怂包是有一定对标性的,高中时期的郁楠感知太敏锐,心思又细腻,对于一切的情绪在来不及反应之前,鼻子就会泛酸,眼泪像是一个前奏,遇见事情就先往外流淌,不论是开心、紧张、委屈还是感动。
而封岑莫名其妙的不见后,她那种悲伤是从心底里钻出来的,在郁妈妈不知道的地方,她就每夜躲在被窝里哭,一哭就很久,硬生生折磨着自己掉了很多肉,原本是圆嘟嘟的脸一下就瘦出了尖下巴,五官便立体了起来,越长越好看。
一直等郁妈妈她发现,郁楠已经太瘦了,像是一具空落落的骨架子,暴瘦得只剩下脸上还有一点点胶原蛋白,细腰不堪一握,于是高三上半个学期是一边上课一边跑医院又跑心理医生这样过来的。
医生曾经和郁妈妈解释过,就像猫有应激反应,人也是有的。
当郁楠的安全感来源突然不见,就像是一半的心被深深挖走,身体机能大量消耗,体内的激素便乱了,经期开始不调,一来就剧烈痛经。
郁妈妈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是上课期间,她接到班主任的电话,等她赶到学校时候,因为痛经晕厥过去的郁楠已经醒了,蜷缩在老师午休的躺椅上满头大汗,身上的衣物已经全湿了。
那是一段回忆起来就让郁妈妈也不禁流泪的日子,太苦了,不仅是生理上的苦,更重要的是心理的苦,最大的体现就是在那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治疗过程中,郁楠就已经很少流泪了,她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曾经那个如水晶一样脆弱的郁楠也随着封岑的消失而消失了。
随着治疗的推进和时间的流逝,郁楠也像是渐渐把那个保护了自己一年半的学长慢慢忘记,除了不再爱哭,她甚至比以前更正常,也会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笑,一样谈天说地,还在班级里找到了朋友,成绩一步步往上爬。
那个时候,郁妈妈以为随着阴霾的消失,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好,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不幸总是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离高考还有五十天左右,郁楠被绑架。也正是因为这起绑架案,让郁妈妈决心和傅宏儒离婚。
这起绑架对象不是郁楠,郁楠只是为了傅蓉受罪,那个时候,那个女人刚刚国外回来,也刚刚硕士毕业,裹挟着大量的资本却一眼就爱上了傅宏儒,在她刻意的讨好下,很快就和傅蓉培养起了极好的关系。
当绑匪为了钱想拿傅蓉开刀时,那个女人骗了绑匪,把郁楠交了出去,她们俩被丢在一个农房里,很快就被人发现救了出来。
而被当做傅蓉的郁楠却被绑匪带走,不知所踪。
绑匪狮子大开口,说出的金额却也是傅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可谁想傅宏儒却犹豫了,那时他手头刚在做两个大项目,贸然抽出资金会打扰他现在的商业布局……
多自私的男人啊,郁妈妈如坠冰窖,像是第一次发现枕边人的冷血,她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直接去找了那个女人。
用一个傅太太的头衔换了那笔赎金,前后也不过一个星期,可等郁楠回来后,她再也不会笑了,她变得异常冷漠和尖锐,就算知道郁妈妈净身出户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似乎她已经失去了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亦或是她已经全然不感兴趣。
离婚后,郁妈妈艰难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她从大专毕业后就嫁给了郁楠那个不靠谱的父亲,第一任丈夫是当时如同大熊猫一样的大学生,从事银行业,收入不菲,她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做一名家庭主妇。
再到之后再嫁傅家,也一直没有工作过,她的前半生就像是一根菟丝花,只能攀附着男人过活,可为母则刚。
为了郁楠,她跳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在百货大楼找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
大专毕业在当时也算一份好学历,可郁妈妈没有社会经验,用人单位不敢要她,最后这个售货员的工作也是当初还是傅太太时交好的一位太太帮忙的。
实际上,售货员的话并不轻松,可度过手忙脚乱的初期,她也渐渐上手,毕竟曾是大富大贵过,在衣服的眼界上也高于一般人,竟是凭着这个,她的业绩渐渐上去,也能够养活郁楠,并勉强可支付郁楠所在学校高昂的费用。
郁妈妈感受到了自己赚钱的快乐,和独立的自由,她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每日都觉得充满希望。
直到她有一天提前下班,发现郁楠站在厨房中,就那么直盯盯地看着菜刀。
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最后一缕的阳光映射在那菜刀上发出银白色的光,折射在少女眼中那死寂的空洞,让郁妈妈吓了一大跳,她赶忙跑过去从背后抱住郁楠,止不住地喊:“郁楠!郁楠!楠楠!楠楠!看着我,你看着我!”
郁妈妈的呼喊声那般尖锐,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中高呼出来,郁楠这才转头抬眼看着她,在郁妈妈担心到奔溃的眼神中,郁楠轻轻抬手,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少女清丽的声音就在郁妈妈耳边响起,“妈妈,我没事。”
就这一声,让郁妈妈泪流满面。
她彻底明白,她的女儿,她的郁楠,已再也回不去。伤害在她身上刻上了深深的疤痕,她只是因为爱自己,才在日常生活中粉饰着和平。
拥有新生的只有她自己,没有她的女儿。
高考前十九天,傅宏儒屈尊来找郁妈妈,这次除了告诉郁妈妈他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外,他还带来了一个邮寄到傅家的属于郁楠的快递。
快递上没有写明寄件人,寄件人处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成年快乐”,因为重新步入社会而极为繁忙的郁妈妈,这才发现今天正是郁楠十八岁的生日。
傅蓉十八岁成年礼时,她和傅宏儒还没有离婚,在傅家的宅子里,给这位大小姐过了一个极为宏大的生日宴,而郁楠的成年礼,只有夜自修回来后,郁妈妈亲手做的一碗长寿面。
郁妈妈还记得自己在揉面团时,那种渗进自己骨髓中的愧疚感,对于自己的女儿,她亏欠甚多。
而这个快递,郁妈妈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只是那天晚上,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她清楚的听到郁楠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中,很轻很轻,断断续续。
隔天,郁楠就去打了耳洞,戴上了那一对珍珠耳环,学生是不能带首饰的,可在郁楠面无表情的坚持中,老师又担心影响马上要到的高考,便默许了她的行为。
郁楠把长长的头发放下,那耳环在乌黑的发丝中若隐若现,十八岁一成年,郁楠像是一夜长大。
郁楠高考结束,跟着封岑的步伐,选择了京平的一所警校,令大家伙都大吃一惊。谁能想到呢,这个瘦瘦弱弱的少女,她选择北上遥远京平,去读一所警校,想去成为一名警察……
而就在那所警校,她遇见了还是愣头青、头很铁的一定要当警察、坚定拒绝从商的房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