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郁楠不知道自己流了多久的泪，在一个路口，她突然一个踉跄，差点翻了出去，她停了车就发现单车的前后轮胎都瘪了。

是傅蓉，她的脑海中立刻就蹦出了傅蓉走时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似笑非笑，带着嘲讽。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可这里离学校还很远，自行车又被傅蓉扎坏了。郁楠只感觉难受和痛苦，之后便越想越委屈，她坐在马路牙子上，狠狠得哭了起来，一边哭，又一边拿着那针织衣袖狠狠得擦了擦眼泪。

这擦泪的力度一下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红痕，她恨自己啊，她怨自己啊，怎么这么不坚强，怎么这么软弱！

可眼泪总是不如她意，越擦越多，大大的眼睛也容不下那些液体，急切着就要往外流淌，郁楠狠狠得擦，只是把小脸越擦越红。

身边响起一个单车刹车的声音，“小怂包，你怎么又哭了？”

泪眼朦胧中，封岑便如同天神一样出现，似乎，总在郁楠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这个少年便总是能够准时出现，一分一秒，从不迟到。

一下沉着冷静从不惊惶的封岑，这时却有些手忙脚乱，可他翻遍了书包也没找到纸巾。

看了眼呆呆流泪的郁楠，少年蹲下身子，拿着自己校服里面的棉质长袖给郁楠擦眼泪，像是呵护着一个稀世珍宝，目光专注动作温柔，他的睫毛很长又根根分明，郁楠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发愣。

“小怂包，用棉料擦脸，才不会把脸擦得那么红。好了好了，不哭了嗷。是不是车坏了担心迟到？没事呀，老天不是叫我过来了，我载你去，绝对不迟到。”

少年的面容如同朝阳，清贵而温柔，那双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今日树叶上的朝露那般清澈，郁楠所有的委屈就在这一秒奇异的全部消失，她一双泪眼中朝着少年扬起一个笑容，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封岑看见她笑了，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少年把书包背在前面，让坐在后座的郁楠可以抓住自己的腰。“坐好了！本次航班要启程了！”

“嗯！”身后传来少女还带着哭腔的一声回答，封岑笑着用力蹬了一下脚踏，郁楠的身子往后倾，两只小手赶忙拉住封岑的校服。

街景在倒退，秋风被少年拦住，手中紧紧拽着的是少年的校服，像是溺水的人抢到的最后一根浮木。

这一刻，郁楠觉得安心极了，心中暖暖的像是喝了一口香甜的温奶茶，似乎在这一刻，她觉得什么东西都不能永恒，而唯有眼前这个少年，一直都会在。

封岑目光正视前方，嘴上却关心得问道。“小怂包，现在还有人欺负你吗？”

郁楠摇摇头，突然想起学长看不见，又弱弱得回了一句，“没有了。”

“你们要分班了吧？你准备学文还是学理？”

郁楠的成绩并不好，她想了想，语气中有些虚，“要么学文吧......”

郁楠的语气把封岑逗笑了，他揶揄得问：“是数学不好？还是化学物理？”

“化学。”郁楠叹了口气，“其实我历史也不好，可老师说历史不好可以死记硬背，化学就算下苦工也不一定就能提高成绩。”

傅蓉的化学还行，可数学不好，傅宏儒早就给她请了知名的家教来家里辅导，每周两次，可郁妈妈并不看重学业，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关心郁楠的学习成绩，也从来没有问过郁楠是准备学文还是学理。

“要不我给你补补课？”一个十字口的红灯亮起，封岑停下车，扭过头看向郁楠，笑得那般璀璨，“我化学还不错哦。”

封岑是学霸，他几乎门门都好，其中尤其以数学化学最为牛逼。

郁楠像是被那个笑容蛊惑，她低下头，轻轻得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嗯”。少女的脸已经红了，不是刚刚擦眼泪的红，是从白皙的肌肤中透出来的粉嫩。

自从那天早上说好给郁楠补化学，俩人便相约在图书馆，封岑利用每个周末给郁楠恶补化学。

每次说题时，看着少女无知呆呆的表情，甚至还有些生无可恋，少年都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偶尔会嘀咕一句：“你要再不会，就说明我能力不到位。”

郁楠急急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声音小小的，鼻尖上都紧张得出了汗，“是我笨，是我脑子笨，不是学长教的不好。”

像是一只小猫咪，拿着小尾巴卷住人类的小腿，可爱极了。

看着小怂包急的快哭的样子，封岑便不逗她了，只是拿起笔又细细得给她说题，“你不笨，我相信你可以的。”

郁楠从小到大从没听到这样的话，她糯糯得抬头，带着极大的迟疑和对自己的否定，“学长，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封岑似乎看出了少女的不自信，很是郑重得看着郁楠的眼睛，无比负责地点点头，表示最大的诚意，“小兔子，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很棒，也很聪明，”

郁楠的脸红了红，粉嫩如同花瓣一样的唇颤着，柔柔得反驳：“可我爱哭、又软弱、还胆小。”

封岑点点头，“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缺点了。”

少年直视郁楠的眼眸，那般真挚，“而且女孩子柔弱并不算缺点呀。”

封岑笑着，说着最温暖最动听的话。

图书馆的老式木质窗户外挺立着一棵桂花树，桂花黄黄挤满枝头，浓烈香味的被吹了进来，浓烈啊，像是要填满整个空间。

就在封岑这个微笑中，郁楠醒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在床上愣了许久，多年前的记忆就在梦境中那般真实，仿佛就在昨日。

她还能回忆着那天的图书馆，秋风吹动落叶飘飘悠悠在半空中，未关上的一扇窗户中灌入着秋风，吹动了图书馆的米黄色窗帘，飘扬在半空中。

封岑看她渴了，还从自己的水杯中倒出热水让她喝，再下一次，他就给自己带了一瓶热牛奶。

曾有一段时间，那个牛奶的牌子风靡过大街小巷，可又在某一段时间，便突然销声匿迹，再也买不到了。

岁月或许会带走很多，但真的能把一个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变成穷凶恶极的罪犯吗？那些年封岑的消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郁楠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向上级打了报告申请调离特警队，她想要去禁毒大队，如果封岑真的是毒贩，她会亲手抓住他，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只要不是死刑，就能从头开始。

然后，她可以等他。

就像高中时，他从未放弃过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