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人
封岑还没走进正堂,就听见了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声,他的脚步停了停,旋即整了整西装下摆,走过长长的回廊,迈进了正堂。
正堂楼一层,以杉、樟、杏、椴、椿,为柱、梁、枋、门、窗,红木为底雕工入化,正堂侧木雕福禄寿禧图一幅,鹿伏梅花,蜂猴具舞,蝙蝠绕空,寿星齐聚,尽数纳于其中。
正堂左右开小门,各通后厅,侧连接房。东西有额扁,东有“东启长春”,西有“西辟延秋”。这是大小姐她爸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大小姐掌权后基本也没改动,只是把最中心那一把太师椅全改成了现代舒适的椅子。
此刻,正堂光洁的青石地面上,一个男人正被两个男人押着跪在那里,他的身侧是破碎的一个玻璃水杯,封岑猜得没错,大小姐发火了。
“小岑来了啊。”坐在大小姐旁的福叔先是笑眯眯得打了招呼。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才缓缓抬起了眼。
她今年刚好三十五,一头大波浪异常妩媚,那双桃花眼看人时烟波横流,此刻看向封岑也是那般水亮,像是噙着春日里最媚的那一汪深水。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皮质连衣裙,把丰腴的胸部和臀部勾勒得很是性感,再加上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小细腰,算得上真正的尤物。
可没有哪个男人敢细细打量这种性感,封岑也只是淡淡得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大小姐,我来了。”
“来得正好,接着。”
大小姐从旁边的高脚桌上拿起一黑色的手枪朝着封岑丢了过去。
“福叔查过了,这次背叛你的不是警察的卧底,是赚两头钱的线人,你动手吧。”
封岑一手就接住了那把枪,很是小巧适合携带,这是大小姐的枪。封岑握紧它,转头看向那个被钳制住的男人,他认识,也早就知道他是警方的线人,可这次他将计就计想要对付的不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线人而已。
而且,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的睫毛像是小刷子在空气中微微抖动着,他不算个好人,可他也不想杀人,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男人还在那边哭天喊地求封岑放过他,封岑拿着枪走了过去,他能够感知到大小姐的目光在她的背后一寸又一寸的逡巡,似乎很是好奇他会怎么做。
封岑走到那男人身边,温温柔柔得笑着,四目相对时,他突然便开了枪,“砰”的一声,子弹穿进男人的右手大臂,血没有很快喷射出来,隔了几秒,才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大小姐皱起了眉,意味不明得笑了一声。
封岑走上前,把枪放回原来的位子,此时他离大小姐很近,可他没有多看女人一眼,依旧微低着头,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得包裹在了恭敬当中,他语气很是谦逊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并不小心谨慎,“大小姐,我这次被警察盯上了,不仅仅是为了引出这个线人。”
“那你想要什么?”
女人的手指抬起,轻拽着封岑的领带,微微一使力,把男人拉到自己面前,近的可以清楚地看见封岑那如墨一样的眼眸中倒影着自己的样子。
她没动,封岑也没动,反而嘴角上翘,给了眼前这个女人一个笑容。封岑的笑容曾今是郁楠最为留恋的东西,此刻也像是蛊惑着这个女人,大小姐轻笑开口,“这次的确是委屈你了。”
“大小姐你是知道的,豹子哥一直与我作对。这次交易是我第一次主负责,旁人我一概没说,这个线人怎么可能知道。”
大小姐点点头,却没有继续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只是又认认真真端详着封岑,最后展露出一个兴趣盎然的笑容,那双桃花眼像是有一双钩子,紧紧攀爬住封岑的臂膀,“许久未见你,小岑也长大了。”
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女人笑得花枝乱颤,“下去吧,好好休息几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封岑点点头,从大小姐的手中轻轻抽出领带,转身走了。一走出正堂,他那风度翩翩的温和模样便消失了,目光沉如水,翻滚着厌恶、愤怒、隐忍和克制。
时光终究还是改变了每一个人,改变了那个纯白纯白的少年。
*
房魏的车是一辆大路虎,黑色长款,底盘离地面很高,看上去格外大。
郁楠换下了制服,简单的一身T恤和长裤少了点严肃多了一些清爽。她兴致不高,看上去冷若冰霜的脸是冷上加冷,房魏和她认识多年,看她这脸色便知道心中有事。
正想帮她系上安全带,郁楠动作迅捷得一气呵成系好了安全带,他的手尴尬得停在半空中,然后尴尬得收回再启动了车。
“好久没见阿姨了,阿姨做什么好吃的了?”房魏找了个话头。
“应该是你喜欢吃的那些。”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啊。”房魏的心中起了波澜。
郁楠点了点头。
房魏便笑开了花。
“看路。”郁楠的目光一直冷漠得看向前方,感受到房魏频频看自己的目光,她吐出了两个字。
房魏克制着转过头,认真得开车,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让这位手下眼中的“活阎王”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行到半路,房魏想起了封岑的事,便和郁楠透了个底,“你那学长的逮捕令虽然下不来,又这么顺利被取保,可这个案子还没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条大鱼,我会继续盯着他呢。
“我建议你和他,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毒贩我见多了,和他们谈什么同学情谊、友情爱情亲情,都是无用的,他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里,大多都是自私残暴,他们的眼里除了毒品就是钱。”
郁楠没说话,房魏也没想她回答,他接着说,很是苦口婆心,“一旦入了毒品这一行,想要全须全尾的出来基本不可能,手上不沾几条人命,他们这生意就做不大。
“那个姓封的,手上一个腕表都是六位数打头,我看过他家庭资料,父亲吸毒过量早就去世了,母亲精神有问题住在疗养院,可你看他这身上穿的用的,哪些不是钱堆起来的?
“年纪轻轻便是身价不菲,这可不是白手起家能做到的,很大可能就是那些吸毒人的全部身家财产,他们家破人亡了,把这小子养的够肥。”
“你这车也不便宜,公职人员开这车会被举报吧。”郁楠鲜少开口,也不知是在打趣还是反驳。
房魏笑了笑,“这已经是我家最低调的车了,要么明天你陪我再去买一辆。”
郁楠没搭理他。
一向对着下属极其严格严肃的房魏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偷偷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郁楠,那般小心翼翼,浑然不符他的形象。
谁能想到,一向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房家老幺,也会这般温柔小意、小心卑微。